每經記者:楊煜 可楊 每經編輯:文多
4月初,中科院主管的《互聯網周刊》發布2021虛擬數字人企業排名,互聯網、流媒體、游戲、音樂、通信等業內巨頭紛紛上榜。從某種程度上來講,虛擬人“破圈”已成為事實。與此同時,有關虛擬人成本高昂、低水平重復、同人類搶飯碗的質疑聲也不絕于耳。
已落地多個成功案例的小冰公司,對虛擬人產業有更加謹慎的判斷。近日,小冰公司首席運營官徐元春在接受《每日經濟新聞》記者專訪時表示,從技術角度而言,虛擬歌手、虛擬主播等應用場景并沒有太大的發展前景,虛擬人走進千家萬戶,成為人類生活和工作的輔助,才是產業的未來。
越是競爭激烈的行業,越容易接受和引進新的技術,虛擬人技術亦然。徐元春表示,相較于降低成本,企業更看重虛擬人能帶來多大效益,“(企業的)下一代的數字化轉型,就是向虛擬人的轉型”。
圖片來源:受訪對象提供
談前景:拒絕人要比拒絕系統難得多
“元宇宙未到,虛擬人先行”。這句話或許是對時下虛擬人概念走紅的最佳注腳。
2021年,虛擬美妝達人柳夜熙首次亮相便吸粉百萬,其背后的制作方創始人曾對媒體分析,柳夜熙爆紅有50%是因為元宇宙的概念熱度。
一時之間,以柳夜熙為代表的虛擬IP成為最火熱的商業故事之一。艾媒咨詢數據顯示,2021年中國虛擬人帶動產業市場規模和核心市場規模,分別為1074.9億元和62.2億元,預計2025年分別達到6402.7億元和480.6億元,呈現強勁的增長態勢。
但潮水退去,“數字網紅”們的后繼表現并不盡如人意。制作成本與質量的難以兼顧、運營能力的短缺、同質化競爭的加劇,成為虛擬人IP的生存難題。隨之帶來的問題是,虛擬人產業的前景是否被高估了?
從制作角度來看,現階段虛擬人制作主要涉及建模、驅動和渲染三項步驟。據徐元春介紹,如果使用傳統的3D建模技術,再進行真人動作捕捉和后期渲染,一段15秒的視頻所耗費的人力可達數十人乃至上百人,而這恰恰是目前很多廠商選擇的路徑。
“如果虛擬人每做一件事情背后,都需要人類花費幾倍的時間去做,那其實是沒有意義的。”徐元春認為,虛擬人存在的最大意義就是提高效率。
初音未來手辦 圖片來源:每經記者 譚玉涵 攝
實際上,從初音未來到柳夜熙,時至今日,很多人聊起虛擬人還是會定義為虛擬歌手、虛擬偶像。但徐元春認為,從技術角度而言,虛擬歌手、虛擬主播等應用場景并沒有太大的發展前景,相比之下,他更看重能為人類生活與工作帶來實際價值的虛擬人類型,例如虛擬員工、虛擬專家、陪伴型虛擬人等等。
“當所有東西都走向IP和宣傳的時候,是因為大家只站在了現在的技術和應用場景而作出的判斷,如果你站在一個更長的技術視角來看的話,它必然不是這樣。”
在他看來,“下一代的數字化轉型,就是向虛擬人的轉型。”因為人與機器之間、人與人之間打交道的方式截然不同,“人”的加入將為數字化增加“自然”“溫暖”“真實”的部分。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解釋為何同小冰合作的大都是房地產、傳媒和金融這樣的傳統行業。
以萬科虛擬員工崔筱盼為例,當由系統來催辦事項時,員工可能隔幾天才反饋,但當崔筱盼來催辦時,員工的反饋可能會更及時。“拒絕一個人要比拒絕一個系統難得多。”徐元春解釋道。
談成本:虛擬人的核心價值不是降本而是增效
除了人性化,虛擬人的擁躉們常常把“降本”作為虛擬人的優勢之一。
據開源證券研報,相比真人明星而言,虛擬人無需考慮時間、精力等因素,影視片酬和代言成本等均可能大幅降低,整體成本或遠低于真人偶像。此外,服務型虛擬人主要應用于企業,若使用虛擬人替代真人服務,或能有效節約人員成本。
但現實情況里,虛擬人的制作成本恰恰是企業最頭疼的問題之一。次世文化創始人曾在去年接受媒體采訪時透露,“目前做虛擬人的公司里,有90%以上的公司盈利都很困難。”
這與現行的虛擬人制作技術直接相關。徐元春直言,如果通過3D建模技術來做虛擬人,高成本就是無法規避的財務問題。
簡單拆解3D建模技術虛擬人背后的成本,涉及面部捕捉、動作捕捉、畫面渲染等等,除此之外還有模型背后的真人演員帶來的人力成本,“你想做一個虛擬人,把它做得越逼真、自然,你生產的內容越長,它的成本也必然高。”徐元春介紹。一通操作下來,60秒的視頻可能就要耗資100多萬元乃至200多萬元。
當然,并不是所有場景下的虛擬人都需要如此“高配”,不過,若要虛擬人能以親民的價格走進千家萬戶,就離不開底層技術的發展。
業內的共識是,智能驅動型虛擬人是更具潛力的發展方向。這種技術路徑通過引入深度學習技術,減少了真人演員的參與,繞開了3D建模背后的大部分人力成本。以小冰正在開發的深度神經網絡渲染技術為例,可以將虛擬人的制作成本降低到3D建模技術的十分之一甚至二十分之一。
不過,目前小冰提供的深度神經網絡渲染技術的虛擬人,尚未實現和人的實時交互,只能完成某一領域的特定工作。
但在徐元春看來,至少與市面上存在的技術相比較,深度神經網絡渲染技術已經比傳統3D建模技術提高了非常多,無論從效能、質量還是后續的時間、財務成本上都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。“目前來講,如果你按這個時間點來看,其實對深度神經網絡渲染技術未來的潛在空間,我抱有的希望會更大,因為我覺得它比現在3D建模的技術空間會更大,它更有可能突破——無論是在質量以及在成本上。”
另一方面,徐元春也認為,相較于降低成本,企業更看重虛擬人能帶來多大效益。“某種程度上講,如果你的技術有這么高的價格,那一定是能夠幫這個組織極大地提高生產效率,也就意味著這個組織會獲得更大的影響力、生產更多的產品。”徐元春說道。
他用小冰過去一年推出的成功案例舉例,萬科的郁亮發了朋友圈說,崔筱盼提升了整個財務的效率;而《每日經濟新聞》的AI電視臺內容分發量、直播量增速非常快,這些都不是一個幾人的運營團隊所能做到的。“從這個角度來講,它產生了實際的價值,這個事情能夠證明這個市場需求都是非常大、而且長期存在的。”
在徐元春看來,企業的預算往往是對風險、成本、未來收益的綜合考量,而好的合作場景落地是一個正向循環的過程。換言之,企業可能會先投入一筆資金來測試合作產品的表現,如果有好的效果再持續跟進投入。如果有企業說為了做虛擬人的數字化轉型,給多少預算都沒問題,他反而覺得不真實。
談產業:虛擬人不是一次性生意
不過,隨著虛擬人市場逐步發展,市場參與者變多,新參與者往往會從比較容易的技術棧切入。徐元春注意到,“今天的市場供應非常普及,供應商很多,這不是一個非常復雜的技術,很多人都可以先做一個。甚至我看到我周圍幾個朋友,都開始因為這件事情也做了虛擬人,找人做了一個3D模型,然后給他起了個名字,說我要做人了。”
徐元春認為,這對于行業來說,只是其中一個非常小的片段。落到更長的發展周期中,虛擬人究竟具備了怎樣的能力和價值?需不需要和人交互?如果交互的話用什么技術來實現?這些問題終究需要行業解決。“這些問題都是實際存在的,只不過大家在某個角度忽略或者忽視了。”
另一方面,隨著元宇宙的大熱,虛擬人賽道涌現了眾多玩家,魚龍混雜,市場報價跨度大,處于培育期的市場也尚未形成一套標準化的報價方案。對此,徐元春卻覺得,從另一個角度看,虛擬人的報價正在趨于透明。客戶知道不同的報價代表不同的供應商,也能知道其過去做過的項目。“每個人他報這個價并不僅僅根據他用的軟件模型的工時來測算,也包含了他的審美以及其他設計上的一些努力。”
徐元春進一步建議,企業在采購虛擬人時,要考慮幾個維度:排在首位的是,要清楚創建這個虛擬人的場景和業務最核心目的是什么?其次,要考察供應商技術的完整度,越完整,提供整體解決方案的能力和集成能力就會更好,將來的可拓展性就更強。此外是風險可控,“因為總比你不知道他轉包了幾層來去做這件事情要好很多”。他還提示道,虛擬人不僅僅創建這一步,還包含了后續的維護、優化,并不是一次性的支出。
徐元春 圖片來源:每經記者 張建 攝(資料圖)
而面向產業端,徐元春認為,“在一個創新特別多、新技術不斷凸顯的行業和場景里面,必然會發現它的一些法律法規是滯后的,因為它是一個新生的事物。”他呼吁對新興技術多些包容,同時無論是國家、企業等都應當商討和解決相關規范、法律問題,以幫助行業合規、健康發展。
“對行業的企業或者個人來講的話,我們建議大家還是要認知到這是一個需要技術的行業。它并不是一個大家靠噱頭,還有宣傳點就能夠立足的一個行業。”徐元春認為,虛擬人不會是一次性生意,虛擬人企業也需要長期的發展,所以必然要獲得市場,市場才會對企業的價值有正向反饋。
“這個賽道也足夠大、場景足夠多,我覺得我們肯定也希望更多的,有技術、內容、場景、生態的公司一起加入到這個行業里”,從一個技術的理想角度來講,徐元春覺得,虛擬人這件事,需要很多人共同參與、共同實現,不會只是一家公司就能夠實現的這么大的愿景。